永远的“斯芬克斯之谜”

希腊神话是关于古希腊人对宇宙和人类起源以及人类社会家庭、风俗习惯等的传说。在丰富多彩、引人深思的众多希腊神话中,俄狄浦斯神话尤其悬念迭起、扣人心弦、耐人寻味。

这是一则广为流传的神话故事:相传,卡德摩斯的后代拉布达科斯当了特拜国国王,后来他的儿子拉伊俄斯继承其父的王位。只可惜,拉伊俄斯多年膝下无子,为此十分焦虑。后来他通过德尔菲神殿的神谕得知,自己将有一个儿子降临,但令他惊恐的是,这个儿子将“弑父娶母”。不久,他果真有了一个儿子,他和妻子伊俄卡斯忒想起了那个神谕,顿时十分恐惧。为了摆脱厄运,他们将儿子的两脚脚踝刺穿,用皮带捆着扔下山谷。但是,这孩子命大,被另一个国度的牧羊人救走,因为他脚踝受伤,故取名为“俄狄浦斯”,意为“肿痛的脚”。

当这个孩子长大成人后,他悄然离开了那个养育他的国度去周游世界。在路上,俄狄浦斯遇到一个怪里怪气的老人,彼此发生激烈口角,盛怒之下他杀死了这个老人。其实,这个老人就是他的生身父亲拉伊俄斯,但是,俄狄浦斯并不知情,他继续前行。在特拜城外,他遇见狮身人面的女怪斯芬克斯,这妖怪拦住过往行人,让他们猜谜,猜不对的统统被它杀死。斯芬克斯谜语曰:“是什么动物,早上四条腿走路,中午两条腿走路,晚上三条腿走路?”谜底是“人”。早上、中午和晚上分别比喻人的幼年、中年和老年。然而,斯芬克斯却难不倒年轻的俄狄浦斯,他毫不费力就答对了这条谜语,斯芬克斯无地自容,当场坠崖身亡。

俄狄浦斯聪明绝顶,一语道破“人是什么”,从而揭开了斯芬克斯这一旷世人生之谜,也一举解除了特拜城的灾难。特拜人纷纷顶礼膜拜,拥戴他为新的国王,他还娶了先王的王后为妻,但他万万没有料到,这正是他自己的生身母亲伊俄卡斯忒。就这样,俄狄浦斯在不知不觉中应验了神谕的不幸命运,犯了“弑父娶母”之大罪。他与母亲伊俄卡斯忒生下两男两女,可谓儿女满堂,其乐融融。然而多年后,俄狄浦斯终于得知了这可怕的秘密,于是,伊俄卡斯忒羞愧难当,上吊自杀,他则刺瞎双眼,自我放逐,踏上了永无归途的他乡之路。

在《人在宇宙中的地位》(1928)中,德国哲学家舍勒首次从现代人类学视角破解“人是什么”这一“斯芬克斯之谜”。在他看来,人是一个生命冲动和精神本质的双重存在结构,他在宇宙中占有特殊地位,他向世界开放着,他推动和引导历史发展,他与上帝同生共存。这就是舍勒所描绘的“完整人”的图像,也是他的哲学人类学的全部图像。

继舍勒之后,德国哲学人类学家格伦、普列斯纳等在与宗教和进化论关于人的观点的论战中阐明了生物哲学人类学的基本思想。在他们看来,人是生物学的存在,不仅人的器官是未确定的,人的本性也是未确定的。恰恰因为这种生物学上的不确定和特定化,人必须解释和确定自己、完备和提升自己。因此,人是“一个能够向世界无限开放的X”。

无论人是文化创造者还是文化的产物,人都注定生活在历史中。人是历史的创造者,但是,人的面貌又是历史的产物。人不能脱离历史而存在。人的一切只有在历史中才能够阐明。在此意义上,人又是历史传统的存在。人生活在历史法则之中。与此同时,人也是亚里士多德意义上的“社会动物”。人生活在特定的文化传统之中,守望和传承语言、文字和风俗习惯。不仅人的社会是文化策源地,人也是文化保持者和传承者。在此意义上,人是一个行动着的社会存在。作为文化创造者,人是个体存在;但作为文化的产物、作为学习者,人是社会的存在。

应当说,现代哲学人类学无疑在人的本质特征和属性的“森林”中砍出了一条小径,在解答“人是什么”这一古老的“斯芬克斯之谜”中,建立了一副相对完整的人的形象。然而,人是如此包罗万象、至大无外,一切定义对“他”都嫌太少、太窄;人是如此丰富多样、异彩纷呈,一切定义对“他”都嫌太枯燥、太无力。人是什么?这是一个没有最终答案的“斯芬克斯之谜”,也许无穷无尽的追问和解释本身正是这一问题的一种答案。只要人继续生活在这个世界上,只要人的思维继续存在下去,那么对人及其本质的追问和探求,就一再表现出新的深度和秘密,一再抛出新的问题。


中国社会科学报 梦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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