胡狼的故事

    野地旅行者对它们毫无兴趣;牧羊人恨透了它们,时常想着把它们斩草除根;狮子和斑鬣狗有限度地容忍着它们的骚扰;幼年瞪羚则是它们觊觎的猎物——这就是胡狼,我们故事的主角。它们几乎无处不在,顽强地生活在人类不断入侵的野外领地,同时又甘居非洲标志性的大型猛兽之后,准备随时从它们捕捉的猎物身上分一杯羹。
   
    胡狼们胃口不大,仅靠一些昆虫就可以果腹过活,它们的野心、力量却很强大,大到可以自己捕捉幼年羚羊;它们凭着尖利的牙齿,可以把大块的肉从猎物的尸体上撕扯下来;它们足够灵巧,甚至可以猎捕低空中的飞禽。因此,体形中等的它们属于典型的机会主义掠食者。借助犬类特有的敏锐感觉和聪明智慧,它们根据环境改变调整自己的行为,所表现出来的适应能力令人称奇。无论是十几只聚集起来协同对付一只大型猎物,或者单独在沙漠的水边洞穴中猎食鸟类,胡狼都随时根据当下情形伺机而动。
   
    非洲胡狼集散地

亚洲胡狼(又名金豺,Canis aureus)

侧纹胡狼(Canis adustus)

黑背胡狼(Canismesomelas)

    地球上总共生活着三种胡狼,两种生活在非洲,另一种分布在从欧亚大陆一直延伸到非洲内地的广大区域。亚洲胡狼(又名金豺,Canis aureus)在从东非到地中海沿岸的每个方向上均有分布,它们的栖息地向北抵达东南欧,向东则一直延伸到远东的缅甸,遍及阿拉伯半岛、印度次大陆以及南亚地区。侧纹胡狼(Canis adustus)则分布在从荒漠草原向南直到博茨瓦纳境内的奥卡万戈和南非东北角的广大地带。黑背胡狼(Canismesomelas)分为两个独立的种群:一支遍及非洲南部,另一支位于东非,该群在当地又被称作银背胡狼。这三种胡狼在外形和习性上都非常相似,尽管有一些不同——比如对栖息地的偏好、食物中肉类或者蔬果的比例高低、年轻胡狼留在家里帮助父母照顾幼年弟妹的频率高低等——但是它们的区别更多地是体现在种群数量而非种类特性上。亚洲胡狼对干旱环境的适应能力最强,它们的身影甚至出现在撒哈拉沙漠;侧纹胡狼更中意稠密的、灌溉良好的林地;黑背胡狼则以稀树大草原、非洲南部台地高原和沙漠高原的灌木丛林地以及非洲南部沙漠为家。在东非,你极有可能会看到三种胡狼同时在撕咬一具猎物尸体,然而它们都不会进入那里的茂密森林,同时,非洲的中部和西部森林带是这片大陆上唯一没有任何一种胡狼生存其中的区域。
   
    而所谓的西门豺或者衣索比亚豺(Canissimensis)实际上应该被称为衣索比亚狼,因为它们最近的亲属是丛林狼和灰狼,而非它们现实中的胡狼邻居。
   
    天生狡诈
   
    尽管胡狼们善于抢夺大型猛兽捕获的猎物,但是它们同样有足够完美的能力靠自己捕猎得以生存。实际上,抢夺其他动物的战利品而获得的食物数量常常不及它们食物总量的十分之一。啮齿类动物和其他小型哺乳动物、昆虫、飞鸟、爬行动物,甚至缺水池塘里的鱼类,都被胡狼当作猎物,其他如水果、坚果、未成熟的玉米以及垃圾,也都是它们的补充食料,当然,这些在其食谱中所占比例根据季节的不同呈现变化。在纳米比亚南部的海岸线,本格拉寒流中营养丰富的海水滋养了当地众多的髯海豹和海鸟,黑背胡狼靠沿着这条海岸线搜索食物获得丰厚的食物来源。在髯海豹繁育区域,被遗弃的小海豹、胎盘和死亡的成年海豹不计其数,黑背胡狼可以在这里获得大量食物。如果有条件携带这些收获的话,胡狼们会把战利品搬运到隐蔽的地方藏起来。
   
    大型猛兽正在进食猎物时,胡狼们常常敬而远之地在远处徘徊,它们会一直等到掠食者大餐结束。在这一点上,胡狼表现出了足够的耐心。虽然如此,饥肠辘辘的胡狼有时候还是会不顾一切地冲进狮群或鬣狗群,仗着它们灵巧的身材和灵敏的动作,以保证自己不被这些猛兽们伤害。因此,这样的场景不足为奇:鬣狗们与饥饿的、距离它们不远不近的胡狼共享猎物,同时用警觉的眼光打量对方,直到食物被吃得干干净净。胡狼和它们这些施主都是区域性动物,它们以前很可能已经彼此遇到过,因此,胡狼在有所动作之前,常常会谨慎地判断它们从单个的狮子或者鬣狗那里得到食物的几率。在对方数量上占有压倒性优势的时候,胡狼一般不敢轻举妄动。胡狼把秃鹫视作仇敌,它们疯狂地驱咬那些靠得过近的腐食鸟类,甚至以向空中扑咬的姿势来传达驱赶对方的明确信息。
   
    有时候,胡狼会跟踪大型猛兽,通过侧面掩护帮助猛兽成功捕猎。有这样一段故事,一对胡狼通过在猎豹接近猎物时从侧面分散猎物注意力的方式,持续不断地帮助猎豹捕食猎物。在这个过程中,猎豹和胡狼都从中获得了利益:猎豹可以捕获更多的猎物,而胡狼也能得到更多的残余食物。此外,黑背胡狼也在蜜獾挖掘啮齿类动物地洞的时候为它们作掩护,它们期待能够捡漏式地捕获一两只逃脱的田鼠,在露天野地里给予它们致命一击。如果考虑到蜜獾那臭名昭著的暴躁脾气,即便是对迅捷和灵活的胡狼来说,这也是一件危机重重的冒险活动。
   
    畜牧业主对胡狼们恨之入骨,每每必欲除之而后快,多年以来,他们动用诱捕、下毒、猎狗、枪支以及设置长达数十万公里的防护墙等措施,试图以此来抵御胡狼。尽管如此,胡狼们仍然顽强存活着——因为它们的狡诈超乎人们想象。一旦某一只胡狼不慎落入人类设置的圈套,它的那些习惯于四处游走、不断搜寻闲置空地的同类就会很快发现其遗留下来的区域,并在此迅速建立起自己的领地。非但如此,胡狼们还会从自己的失误中学会如何躲避陷阱和毒饵,并且把这种经验传授给自己的后代,甚至是自己的配偶,从而缔造出对人类防护措施免疫的“超级胡狼”家族。对胡狼进行缺乏统一性的抵御而产生的唯一后果,是在消耗了人类的大量财力、物力之后,产生出“超级胡狼”帝国,用不了太久,所有的胡狼就会对人们用以对付它们的重手完全免疫。
   
    家族动物
   
    家族繁衍是胡狼除了食物以外的最大生活目的。幼仔出生以后,雄性和雌性胡狼会共同抚养后代,轮流为它们寻找食物和看家护窠。雄性唯一不参与的活动是为幼仔喂奶,不过有关研究发现,它们却懂得为自己正在哺乳的配偶带回食物。共同生活的好处显而易见。在追捕瞪羚幼仔的时候,两只胡狼协同作战的成功率是单只胡狼的3倍:一只负责分散母羊的注意力,另一只则乘机捉捕孤立无助的小羊。而当它们捍卫领地时,也会公对公、母对母地分别抵御入侵者。雄性胡狼把其他雄性同类排除在领地之外,以保证那些它为之付出了时间和精力的所有幼仔确确实实是自己的嫡亲骨肉;雌性则驱赶那些试图吸引其“夫君”的潜在竞争者,以保证雄性胡狼的注意力全部集中于它的子女而非其他雌性的后代身上。
   
    胡狼用带有自己独特气味的尿液标记领地,它们通常也把粪便排泄在草丛表面、石头、小型白蚁山或者大象的粪便上,以便其他胡狼可以轻易闻到。当雌雄两性共同捕猎或者在领地里巡游的时候,它们会一前一后地做上标记,以表明它们作为夫妇的事实,同时也作为对领地边界的确认。标记领地的背后隐藏着肉体的搏杀,因为一旦有外来者越过边界,马上就会被领主直接驱赶出去。通常情况下,一对夫妇就可以保证领地不受侵犯,但是也常有例外。一旦它们的诸多邻居被尸体散发的气味召唤而来,或者狮子和鬣狗进食的声音传播出去,或者秃鹫从天空落下争食的一幕被同类观察到,胡狼们是没有办法把所有的入侵者都驱逐出境的。这种被迫达成的“停战协定”注定不会是友好和睦的,当两只胡狼为了同一块美味直面相向的时候,张嘴露齿、弯腰弓背、尾毛直竖都是极为常见的示威行为。尽管如此,或许也因为强硬与屈服常常在对峙的二者之间快速易位,真刀实枪的争斗在争抢动物尸体时并不常见。说白了,胡狼们来这里是为了填饱肚子,而不是让另一只同类头破血流,冲突也是不得已而为之。
   
    所有三种胡狼都使用长长的嚎叫来定位和呼唤家庭成员,在非洲南部,黑背胡狼和亚洲胡狼使用的就是一种令人难忘的、类似汽笛般的嚎叫。非但如此,每一只胡狼个体还有其独特的标志性的嚎叫声,家庭成员往往只回应那些来自自己家族内部的呼唤声。它们的叫声是如此复杂并富有变化,以至于人们不得不认定它们的叫声中包含着比“我在这里”更难以捉摸、含义丰富的信息。它们通过大声吠叫,在阻止侵入者从它们眼前抢走战利品的同时,呼唤同类支援并把大型猛兽驱逐出自己的领地。
   
    在胡狼的世界里,作为惯例,年轻胡狼通常要把它们离开父母、建立自己领地的时间推迟到第二年,与此相对,更早地离家往往属于特殊情况。究其原因,在雌性胡狼生产的时候,它先前所生的幼仔会留下来帮着照顾自己年幼的弟妹,基于其父母相互之间的忠诚,可以肯定这些刚刚出生的幼仔是它们的亲生弟妹。有助手在旁相帮看起来的确可以提高这些刚出生幼仔的存活率,不过因果关系可能并不像显现出来的这样直接——年轻胡狼倾向于留在家里,很可能仅仅是因为父母领地宽阔的缘故,因为无论如何,它们在这里都可以生活得很好。
   
    从200多万年前一路走来,胡狼见证了地球环境的剧烈变化和物种的新老更替,尤其是现代和后现代文明对野生环境的冲击。它们从生存的夹缝中挺了过来。和诸多与它们在一起生活的物种不同,胡狼的三个种类都没有受到灭绝的威胁。作为十足的机会主义者,凭借灵活的适应性和高智商,胡狼们总是可以发现一些让它们繁衍兴旺的地方,在那里建立自己的家园,娶妻生子,延绵不断。
   
    摘自2008年第8期《人与自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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