萨满教及其宗教原生性
核心提示
萨满信仰尊崇自然秩序。在这种秩序中，人不仅与他人，也与动物、植物真正地融为一体。这是一种古老的智慧，尽管由于缺乏理论自觉而显得简单质朴并一度被摒弃，但在人类面临因现代化而导致的生态危机、道德危机，在人类因遭到自然惩罚而不知所措的今天，值得我们重新思考。
17 世纪，西方探险家在西伯利亚旅行期间，发现当地通古斯人的宗教信仰及行为迥别于西方，便因其宗教巫师称为“萨满”而将这种宗教信仰命名为“萨满教”。据考证，目前已知世界上最早关于萨满教的记载见于南宋徐梦梓所著的《三朝北盟会编》所云：“珊蛮者，女真语巫妪也，以其通变如神。”但是直到西方探险家记录西伯利亚萨满教的游记问世之后，萨满教作为一种宗教现象才日益受到学术界的关注。
萨满教界定比较复杂，一般有广义、狭义之说。狭义萨满教仅指在持通古斯语的人群中所通行的一种独特宗教形态，主要分布于亚洲北部、西伯利亚地区至北极圈一带，在中国主要流行于满族、鄂温克族、鄂伦春族、赫哲族等民族之中。广义萨满教广泛分布于世界各地，在不同地区、不同人群中的表现形式多种多样，以巫术宗教为核心。这类信仰通常可以概括为，宗教巫师具有与神灵沟通的能力，能够通过某些特殊的仪式，使神灵“附体”到自身，从而代表神灵发号施令。此类信仰广泛存在于我国境内的各个民族之中，例如汉族的“跳大神”、蒙古族的“博”、壮族的“师公”、彝族的“毕摩”、客家的神婆、台湾的乩童等。
通常认为萨满教始于史前时代，先于制度化的宗教而出现，分布于世界各地。或说萨满信仰产生于母系氏族社会时期，原因在于关于萨满的神话传说中，大部分都是女萨满，而且至今仍有很多女性萨满。萨满教的结构略显松散，没有一位公认的萨满始祖或领袖，也没有书面的、固定的教义，更没有固定的仪式唱词，甚至没有固定的宗教场所。而对于萨满信仰者来说，没有教规的束缚，没有忠于某位萨满的要求，甚至没有对其他宗教的排斥。因此，萨满教被视为原生性宗教或原始宗教。
萨满教及其宗教原生性
“萨满”是对一类具有超常能力的人的称呼，现代学术界通过研究认为“萨满”一词源于通古斯语，苏联学者伏·阿·图戈卢科夫在对西伯利亚通古斯人深入研究后提出，仅就“萨满”一词的来源而言，埃文基人是当之无愧的萨满始祖，他们中有特殊的萨满氏族“萨马基尔”。在通古斯语中，“萨满”作为形容词指“无所不知的、神明的”，作为名词有智者、圣者之意。在信仰萨满教的民族中，人们相信“萨满”具有非凡的能力，能够治疗疾病、占卜、预测，甚至能够控制天气、起死回生，以及灵魂出游乃至上天入地。一般而言，萨满最重要的能力是能够与神灵沟通，通常有两种沟通方式——脱魂与附体。前者是萨满的灵魂离开身体，通过守护神的帮助，与超自然界的神灵或鬼怪沟通；后者是萨满请神灵附于自己的身体，言论与行为直接代表神灵，自身成为人与神交流的媒介。无论是脱魂还是附体，萨满须能获得神灵的帮助，以完成其治疗疾病、占卜、预测和祈福等目的。
由于成为萨满必须是天资极高的人，并且在成为萨满的过程中，要不断过关，以获得与神灵沟通的能力，甚至能控制神灵，因此萨满被看作具有某种“特异功能”。或说萨满具有某种超常的潜能或直觉能力，在通灵方面，远非凡人所能及。加之其能够代表神意，因而萨满具有很高的社会地位。
神话中，萨满常常是以祖先或创世者的身份出现，神通广大、拯救世间万物。在满族、鄂温克族、鄂伦春族等民族中，早期每个氏族都有萨满，一代萨满去世后，几年之内就会转世，产生新的萨满。萨满最典型的传承方式称为“神抓萨满”，即人们认为本氏族已故的萨满灵魂会回到氏族内部寻找接班人，被“抓”到的人一般会患精神疾病，俗称“萨满病”，患病的人只能通过成为萨满才能痊愈。一般每位萨满都有自己的特长，有的萨满擅长治疗，有的擅长预测未来等。萨满在现代社会的任务主要有治疗、占卜、祈福等，此外，也会主持一些祭祀仪式。在祭祀仪式上，萨满有时会借祖先的口吻，告诫后人为人处世应当遵守的规矩，起到道德教育的作用。
萨满信仰的基础是认为自然界万事万物都有灵魂，而他们的灵魂是平等的。人不是万物之主，人和动物、植物一样，共同享有自然。萨满教自然神信仰由来已久，他们对自然不仅是“敬”与“畏”，在神话传说中，神与人常常具有亲缘关系。比如，在一些传说中认为熊、蛇、狐狸是人的祖先，有的氏族还以某种动物作为本氏族的象征，加以崇拜和爱护。因为建立起亲缘联系，加之对灵魂的敬畏，决定了萨满信仰具有自发的生态意识。比如，在狩猎中有非常多的禁忌，正是这些禁忌保护着生态平衡，维持着人与自然长久的和谐。
萨满信仰尊崇自然秩序。在这种秩序中，人不仅与他人，也与动物、植物真正地融为一体。这是一种古老的智慧，尽管由于缺乏理论自觉而显得简单质朴并一度被摒弃，但在人类面临因现代化而导致的生态危机、道德危机，在人类因遭到自然惩罚而不知所措的今天，值得我们重新思考。
中国社会科学院世界宗教研究所 王伟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