做科普的尴尬

科普标签不能随便乱贴,中国科协书记处书记王春法表示,科学性是科普作品的生命线。科普出版所产出的文章、图书、期刊、报纸、音像等,如果不能确保内容的科学性和准确性,就不应该贴上“科普”这个标签,否则就是对科学的歪曲,对公众的误导。“严格来讲,那就不算是精神食粮,而是精神毒药。”他表示,好的科普作品应该多关注科学研究的过程。科学真正的迷人之处、真正的故事是在过程。在过程里能够看到智慧火花的迸发,能看到科学家的艰辛,这对青少年学生来讲,恰恰是最有吸引力、最有感召力的东西。

作为已退休的科研人员,刘嘉麒已有多部科普作品出版,他坦言,科普是一个公益性的事业。按道理科学工作者都应该有责任、有义务从事科普工作,但由于种种原因,特别是工作压力和科研压力,科技工作者没有时间和精力从事科普工作,使得真正从事科普的人太少,年轻的科研人员工作压力大,拿不出时间和精力做科普。国家尽管有《科普法》,但没有具体的措施能鼓励科学工作者从事科普工作。现在还有一种不好的风气,谁在科普上投入较多,就会有人议论,说他不务正业,搞不了科研才搞科普。“我现在70多岁了,没人考核我,只是凭良心在做科普工作。”刘嘉麒说,既然科学工作者不做科普,那科普总得有人做,于是那些从事科普创作的人却又对科学一知半解,写出的文章就很难保证科学性。

相比科普工作,刘嘉麒更为忧虑的是人们对科学的漠视和逃避,他忧心忡忡地说,跟当年“读书无用论”相似,现在社会上涌动着一种隐形的“科学无用论”。这也是为什么那么多很好的年轻人不想做科研,特别不想做基础性科研的一个因素。“我有几个很好的学生,非常有希望做科研,但最后还是离开了,要不出国要不干别的去了,他们说,刘老师,我们没有你那个精神,你们那代人吃苦可以,我们已忍受不了现在的这种压力和苦。我听了真的是很不痛快很不舒服。”

“现在的孩子们比较现实。”刘嘉麒自嘲地说,他们也有一个横向对比,他们那么聪明能干,不比同龄人差,凭什么要受苦。“我不明白,为什么现在国家越来越重视科技,也提供了做科研的环境,但还是不能很好地留下人才,这点需要我们深思。”

国人的兴趣不在科学上

曾为中国水稻研究所研究员的蒋继平在生命科学领域工作了30多年,他认为,我国现阶段的科普工作做得还很不够,科普工作比西方国家更难,效率也更低是有原因的。

他认为目前国人的兴趣不在科学上,即使是已经具备一定文化水平的人也并不太关心本领域以外的事情,那些从事科研的人因有详细的专业分工而互不相干,学生物的人很难会对物理的科普感兴趣。而正处于读书学习阶段的年轻人多数按部就班地接受校内课程,也没有时间和精力来关心科普。此外我国科普读物的质量不高。真正的专家写出来的科技作品太专业化,没有多少人看得懂,而一些非专业人士为了别的目的写的科普读物,其内容质量又很差。人们在市场上找不到适合自己胃口的科普读物,久而久之,就失去了对科普读物的信任和兴趣。

另外一个原因是,在我国科普读物的利润不大,科普读物因没有广泛的群众基础,也就没有充分的市场。在市场经济条件下,没有庞大的消费者群体就没有可观的利润,出版社、经销商也没有热情去出科普书籍,造成了恶性循环。最后一个原因是国家对科普领域的支持不够。在科技投入中更多的钱用来支持研究开发,而不是科学普及。在一个没有广泛群众基础的国家,又缺乏国家的支持,这个领域的发展前途是可想而知的。

一个科普工作者的独白

郭建葳,中科院古脊椎动物与古人类研究所副研究员,当年举“小平你好”横幅的北京大学学生之一,任中科院《化石》杂志总编,北京小达尔文俱乐部主要创办者,中国科学院大学兼职教授,西城区科协副主席,曾获北京市先进科普工作者。

50岁的郭建葳说起自己长期从事的科普工作,有许多话要说:

现在市场上一些科普图书,一看就是找人拼凑出来的,东抄点西抄点,再加些图片,一本书出来了,有的图书看上去还像那么回事,细一问也是从国外买的版权,原创的很少。在我看来,许多内容只是流于知识普及,真正从科学精神、科学方法、科学探索过程等方面来阐释科普的好书并不多。

就拿孩子们都比较感兴趣的恐龙类书籍来说,一般的书也就介绍恐龙有多少种,每种长什么样,都有什么习性,再加点恐龙图片,负责任的再加点恐龙灭绝的原因等内容,就齐活了,事实上“恐龙”就这么点东西吗,它产生的环境条件、它生存的生态系统、它在整个生物发展进程中所起的作用等这些内容都应该介绍呀,之所以没有,是因为作者本人也一知半解,而且舍不得花工夫去了解,这种情况下读者又怎么能看到好书呢。

我现在主编的《化石》杂志是中科院系统的一本高端科普杂志,有着悠久的历史,但面临的主要问题是高质量的稿源太少了,要请科学家把自己的科研成果用深入浅出的语言写下来,这本身就是件不容易的事,科学家的时间宝贵,真正愿做科普的热心人确实不多。现在编辑部收到的社会来稿绝大多数水平很低,属拼凑之作,编辑要花很大力气去组稿,组来的稿子还要进行细致的修改,可以说每期杂志都是这么艰难出炉的。

我本人就在中科院古脊椎动物与古人类研究所,身边不乏有实力的科研人员,但为什么稿源还这么紧张呢,究其原因还是国家对科普工作缺乏好的政策支持,科研单位做科普的积极性调动不起来。有时想请科研人员写点科普类的稿子,有人积极配合,也有人以各种各样的理由拖延交稿时间,所以办这份科普杂志真的很难,很被动。

做科普的还有一个尴尬,职称评不上,收入也不高,我做科普这么多年,职称几乎是停滞不前,有时外出开会,同行问起来都很不好意思。不过细想起来,科研需要人做,科普也得有人干,现在我看开了,我一点儿也不比一线科学家差,他们从事的是揭示自然奥秘的工作,我呢,是把这个揭示自然奥秘工作的过程和结果传达给普通人,让更多的社会公众能从中了解到科学的进展,能从中得到启迪和思考,从而提升自身科学素养。所以我说,我的工作是平凡也是伟大的,是高尚的,值得我投入并乐此不疲。同时我也希望有更多高素质的人投身科普,科普工作需要这样的人才。


北京晚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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