山东昌乐石祖林发现与研究纪实

     一

    2008年7月22日,是我在昌乐研究昌乐骨刻文百多天中的一天,这一天对我来说确实是一个难忘的日子。

    中午,昌乐县政协王泳亮副主席和政协文史委主任刘兴国以及肖广德等同志陪我吃午餐。刚开始吃饭,王泳亮就说:“刘教授,今天一上午干得太累了,下午我们去个地方看看。”“我们到哪里去看?”我问。“咱们去看一个蹊跷的地方!”王泳亮话音刚落,刘兴国等人就热烈而很有兴趣的谈论起来。有的说这些石根是从地上长出来的,有的说可能也有人工痕迹,也有的说原是大石头,逐渐风化成的……。他们还谈到了一些其他神奇传说。他们的议论,激起了我的兴趣。我转过身对王泳亮说:“我们吃过饭就去吧!”

    由于大家的兴趣很一致,仓促吃过午饭,就乘车去看我们大家都想目睹的东西。当时阴天,时不时地有阵阵毛毛雨,虽是盛夏,但天气还算凉爽。我确实累了,不知不觉进入了梦乡。

    “刘教授,我们到了!”好奇的警觉,使我很快从朦胧中醒来。我们的车停在一座很小的山北坡跟前。山坡很矮,仅有20米左右高。我们边爬山边欣赏满坡很少见杂草的绿色草坪,心中颇是震惊和迷惑。爬过一个个的阶梯,特殊的山体和周边环境,在我脑海中形成了一种想法。我停下来对他们说:“这是古代的一处祭祀遗址。”从他们的表情上我可以看得出,他们似乎是在听天书。只是王泳亮顺口问了一句:“为什么是祭祀遗址?”山太矮了,我们已经爬到了顶。

    山顶不高,凹凸不平,往前一看,在数百平方米的范围内,地上满目尽是较大石块和残缺不全的根根石柱根基。还好,在离我约30米的南边,还有一根高大的石柱挺拔在那里。太像了,简直无与伦比!男性生殖器的形象表现得维妙维俏。我不由自主地喊道:“真是远古人类文化奇迹啊!这是昌乐石祖林!”一语震惊了他们。我也开始不断地解答他们好奇和迷惑的连续追问。

    这座小山叫崇山,即《昌乐县续志》卷三所载“《隋书》营丘县注之丛角山。”南北长约400米,东西约有200多米。南部现存一些砖和瓦等建筑残迹。据当地群众讲,“文革”前这里有很多庙宇建筑,每年都有盛大的庙会。北部亦可分为南北两小部分。北小部分就是安置石雕男性生殖器即石祖的地方,南北约100多米,东西约80余米。靠东部有一条南北向的山脊,把这一部分又分成东西两部分,地面堆积60厘米左右厚的黄土,黄土下是很疏松的岩层,证明此处在古代确是经过修整的祭台,主要在上面安置雕刻好的石祖。

    现存石祖主要分布在北小区的西半部。残存的石祖虽多已残毁,但根部多数还埋在原处。原埋有10多根石祖,都系坚硬的黑色火成岩雕成。从石祖残存断痕的风化程度分析,有的可能早在汉唐以前就被破坏。现存较完整的一根石祖,安置在此小区的最南端,地面以上高约380厘米,呈圆柱状,直径约100厘米。另外残存的石祖亦呈圆柱状或近似圆柱状,直径有的大到130厘米,小的仅有50厘米左右。根据比较完好的一件石祖分析,直径130厘米的石祖,完整时可能高出地面500厘米以上。

    此小区的最北边,现存一个深约50厘米、直径约120厘米的坑。据当地群众介绍,在2005年的一天,附近一处风景区的人用吊车将此处比较完整的一根石祖吊走,拔走石祖后留下的坑一直作为见证保留着。群众讲,这根石祖,比南边保存较好的石祖稍小点,但非常精致,当时人们纪念留影都喜欢站在这根石祖前照相。据群众讲,还有一件更富有妙趣横生的佳话,前些年当地的计划生育工作很难做,有人认为是崇山石祖作怪,就偷偷将其中的一根石祖拔出来悄悄运走了。

    此小区地面残石狼藉,如果今后做规划修复,可能有些石块会复原到某些残石祖上。此小区东边横放着一石祖的根基部,残高约100厘米,显得弥足珍贵。古人凿好安置地面的底部保存较好。另一端断面有三道深50厘米的炮眼,内放膨胀水泥后这根石祖被爆破了。南边现存的那根较好石祖,根部也已凿进25厘米的炮眼。上天神佑,可能还没来得及炸坏就被我们发现了。知道这个故事的人,都顿觉冷汗沁身,后怕得咬舌压惊。

    此小区以南的南小区,是一处天然巧成的巨石区,距北小区南边保存较好的石祖仅有40余米。巨大的黑色火成岩竖石紧紧贴附在一起,组成了一个小山包。该山包已被开采一半多,目前还残存未完成的石祖雕件,证明北小区安置的石祖应是在南小区开采的石料并加工的。竖长的自然火成岩石,也容易加工成细长的石祖。天工巧合,人工雕成,真可谓天人合一的佳作。

    二

    这些石祖的雕刻技术非常特殊,没有任何的一点金属工具刀刻斧凿痕迹。所以,长期以来才使许多人认为是地下冒出来的,是自然形成的,没有引起重视。仔细分析这些石祖的造型和制作工艺,特别是对保存较好的一根石祖详细观察后,发现石祖的雕刻技术非常古典高远,他们是远古时期“它山之石,可以攻玉”雕刻工艺的代表作。他的制作大体可分四个步骤:

    第一个步骤是选料。选料在这里可能是件比较简单的事,因为都是就地取材。南面小山包里就可很容易开采到竖长方形的大石头,放在合适的地方就可以进行加工石祖。现存未加工好的石祖可资为证。

    第二个步骤是开荒。其基本方法是硬石撞打和以软击硬法。所谓的硬石撞打法,就是用比较坚硬的有一定锋利的程度石块,找好突破点,撞打掉多余的部分,显出石祖的大体形状。所谓的以软击硬法,就是选用韧性较强的硬木块作为中介工具,用石块打击木块的顶端,木块就起到了凿子的用途,另一头利用一定的角度撞击掉多余的石料,逐渐雕凿出石祖的雏形。小山包附近还残存未开完荒的石料,是对这一问题的最好解释。

    第三个步骤细加工成型。仔细观察石祖,制作时的细加工法比较原始,主要采用宽长皮条加沙掺水磨擦而成。现存石祖的表面自上而下都存有一道道微微看得清楚的螺旋纹状加工痕迹,宽度约在10厘米至20厘米之间。这种细加工法虽然很原始,但一段一段大面积磨擦而形成的凹凸现象,使石祖更显得筋肉突起,生动逼真。

    第四个步骤是细部特殊加工。石体裂缝部分都不裂透,仅深5―10厘米,证明它不是自然裂缝,而是人工巧妙凿槽膨胀而成。

     三

    这么多大型的石祖集中放在这个地方,它们是什么时代制作的?王泳亮等听过我讲述雕制步骤和方法后,几乎异口同声地问我。关于制作年代问题,实际上一开始我就反复思考。有一定的难度,因为刚刚偶然发现,既没有发现可资证年代的相关物品,又缺乏可类比的资料,再说这么多大型的奇怪的石祖虽说雕刻较精致,但没发现金属工具的雕刻痕。我仔细沉思了一会,较有把握地说:这是龙山文化晚期的遗物,是东夷文化进入父系氏族社会盛期的作品,也是巨石文化崇拜时期留下的奇迹,距今已有4000多年的历史,和昌乐骨刻文的年代大体接近。我推断这些石祖年代的依据主要有以下五点:

    其一,这些石祖被破坏和风化较严重。根据一般经验推测,这样坚硬的石头被风化成这种程度,需要数千年时间。

    其二,这些石祖的制作工艺非常原始。是远古“它山之石,可以攻玉”制作工艺的具体解释和说明。不见任何的金属雕刻痕迹,说明它们都是青铜工具发明之前的作品。

    其三,这是一批非常特殊的男性生殖器大型雕刻艺术,只有在一定特殊的社会历史条件下才可能产生。新石器时代的母系氏族社会不可能产生这样的艺术,红山文化陶制女神像是目前所见母系氏族社会的代表作。龙山文化时期正值父系氏族社会发展的盛期,对人类增长的渴求促进了对男性生殖器的狂热崇拜,在这种社会背景下雕刻大型的男性生殖器艺术,应在情理之中。进入封建社会以后,对性的掩饰遮盖住了性文化艺术的发展,仅在一些隐蔽而不公开的场所见到一些登不了大雅之堂的小型男性生殖器雕塑艺术。这时期,把大型的男性生殖器雕刻艺术放在公共场所展示,已是不可思议的事情了。

    其四,我们初步推断这些石祖是4000年前龙山文化时期的遗物,如果这个推断不错的话,这个时期正值世界范围内的巨石文化崇拜时期,欧洲的巨石阵、古埃及的雕刻和太平洋复活节岛的石人等都是这时期的代表作。中国境内胶东半岛和辽东半岛等地的大型石屋,以及台湾卑南文化遗址现存的大型竖石,也是这个时期或稍晚点的遗物。只有在这种特定的文化氛围之下,才能激发这种宏大的审美情怀,创作出惊人的在今天看来不可理解的大型石雕艺术。

    其五,雕刻安置这些石祖,并不是在短时间内完成的,可能延续了上百年或更长的时间。在这样长的时间里,必须有一个比较安定且经济文化都非常发展的社会背景。根据考古发现的资料证实,这一地区的龙山文化遗址非常密集,因此被考古学家们认为是龙山文化成群的地区,当时不但人口密集,社会安定,经济繁荣,而且文化非常发达,昌乐骨刻文就产生和发展在这个时期。因此,龙山文化时期优越的条件为石祖的雕刻和安置奠定了坚实的社会基础。

    四

    陪我来的王泳亮等人听了我的分析和介绍,都为之振奋,更为在昌乐发现远古石祖林而特别高兴。王泳亮随即联系了当地政府负责人,建议并希望镇上立即派专人看管保护。2008年7月26日,昌乐县政协向昌乐县委汇报了我的发现及其重要性。2008年7月28日昌乐县委书记王树华批示各有关单位“给予一定资金支持”,“组织保护”和开发利用,使石祖林得到了进一步的保护。

    发现这处石祖林,我当时高兴的心情难以用语言表达,只感到幸运降临。观察分析石祖的雕刻特点和年代也有充分把握,信心十足。但回到宾馆,心里总觉还不踏实,认为以前不知有多少观赏者、艺术家和考古工作者路过或专门到此地见过石祖,为什么他们没有发现?第二天以后我又反复跑过几趟,经过多次观察分析,我终于坚信了自己的发现和鉴定意见。

    刘凤君(作者为山东大学美术考古研究所所长)

来源:潍坊晚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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