人类与动物的智力鸿沟

动物的智慧

动物能凭借自身智慧,解决很多生存问题,我们甚至能从中看到人类技能的影子。这是否说明人类智力起源于动物?

当我的小女儿索菲亚3岁时,我问她是什么让我们思考,她指着自己的头说:“脑袋。”我接着问:“狗、猴子、鸟、鱼等其他动物有脑袋吗?”她回答说有。当我问她从我们面前爬过的蚂蚁有没有脑袋时,她说:“没有,蚂蚁太小了。”成年人都知道,动物的大小与有没有脑袋无关,尽管动物体型确实会影响某些大脑结构,进而在某些方面影响思维。研究还发现,在脊椎动物中(包括人类),大部分脑细胞及分泌的化学信号物质都是相同的。而且,在猴子、猿类和人类的大脑皮层上,很多结构的整体构造基本相同。换句话说,人类大脑的很多特征都与其他动物相同。只是,在我们的大脑皮层上,某些区域的面积更大,各个区域间的连接方式也与动物不同。正是这些差异,让我们产生了思维,使我们有别于动物界的其他成员。

动物的某些行为确实很巧妙,我们甚至能从中看到人类技能的影子。为了某个特殊目的,动物可能会制造或改造某些物体。澳洲的一种雄鸟能用树枝建造结构非常精巧的巢,并用羽毛、树叶、纽扣来装饰,最后还会用浆果中的色素来涂布鸟巢以吸引雌鸟。新喀里多尼亚乌鸦能把刀片状的物体制作成类似于钓鱼竿的工具,用于捕捉虫子。科学家还发现,黑猩猩能用木制的矛,将数只婴猴串起来,坐在树枝分叉处大吃一通。

很多实验表明,当动物在实验室中面临不曾遇到过的难题时,一种天然的对事物物理特征的认识,能让它们基于过往亲身体验进行归纳分析,寻找新的解决方案。在一次实验中,研究人员在一个塑料柱状容器的底部放了一颗花生,红毛猩猩和黑猩猩仅凭上肢无法直接取出花生。结果,它们从水龙头接水,灌注到容器中,让花生漂浮起来,得到了这颗花生。

动物也有类似人的社会行为。经验丰富的蚂蚁会带着幼蚁前往食源,教会它们如何觅食。南非海岛猫鼬则会指导它们的幼仔如何肢解具有致命毒性却又非常美味的蝎子。初步研究显示,宠物狗、僧帽猴、黑猩猩等动物都会反对不平等的食物分配,它们的表现与经济学家眼中的“不公平厌恶”没什么分别。而且,很多证据表明,动物并非只会维护自己在种群中的地位、照顾幼崽、寻找新配偶和伙伴等日常行为,它们也很乐意对新的社会环境作出反应。

这些发现让我们感受到大自然在“研发解决方案”上的巧妙,但一冷静下来,我们必须看到横跨在人类和其他物种之间的鸿沟。

智力鸿沟

在人类与动物之间,存在着一条巨大的智力鸿沟,而语言交流的差别,就是这条鸿沟的直接体现。

与动物有限的认知能力相比,每个考生都用过的、人类最基本的工具之一———铅笔,就可以反映人类智力的优越性。你握住带漆的木制笔杆,用铅笔芯书写,偶尔还用笔尾的由金属圈固定的粉红色橡皮擦去笔迹,修改错误。一支铅笔由4种不同材料构成,每种材料都具特定功能。尽管制作铅笔仅仅是为了书写,但它也能用于制作卷发,作为书签或用来刺一只昆虫。相反,动物的工具都由单一材料做成(如黑猩猩用于从蚁穴中钓取白蚁的小棍),只为单一功能设计,绝没有其他用途。

另一种简单工具是可伸缩水杯,经常出现于露营者的行囊中,是人类回归行为的一种表现。制作这种水杯时,人们只需要制定一个简单规则:新加的部件要比上一个部件的直径大,然后不断重复这个过程,直到水杯符合预期大小。实际上,在精神生活的方方面面,人类都会用到回归运算,从语言、音乐、数学,到我们用手、足、口创造的各种运动都不例外。但在动物中,只有观察运动系统的运转情况时,我们才能看到一点细微的“回归印记”。

所有动物都具有回归性“运动装置”。行走时,它们四肢交替向前运动;摄食时,它们不断抓取食物,送入嘴中,直到胃部发出终止信号。在动物智力中,回归系统局限在大脑的运动皮层,与其他大脑区域是相隔离的。据此我们可以推测,在人类特有的思维方式的形成过程中,关键一步并非大脑进化出了回归计算能力,而是回归系统从运动皮层扩张至其他思维区域。

当我们比较人类语言与其他动物的交流方式时,智力鸿沟就变宽了。像其他动物一样,人类也能用非语言交流系统来表达我们的情绪和动机,婴儿的哭和笑就是这个系统的一部分。但是,只有人类拥有以操控精神符号为基础的语言交流系统,而每一种符号都可以分为特定的抽象范畴,如名词、动词和形容词。尽管一些动物能用声音交流食物、性、掠夺行为等情绪以外的物体和事件信息,但相对于人类而言,这些声音不属于任何抽象范畴,也不能作为语言表达的结构单元。

上述观点需要进一步解释,因为它经常引起强烈质疑。你可能会想,动物的词汇量很小,可能是因为科学家在研究动物交流时,并未真正弄清它们在谈什么。尽管科学家还需更多地了解动物发声和动物间的交流,但我认为,研究不充分并不能解释人类与动物间为什么会出现智力鸿沟。大多数时候,动物间的交流都只是简单的一声咕哝、咕咕或尖叫,得到的回应同样简单。

进一步说,即使我们承认,蜜蜂跳“摇摆舞”是在告诉同伴,北边1英里(约1.6千米)处存在美味的花粉;白鼻长尾猴的报警叫声能代表不同的掠食者,但它们对符号的使用与人类有五大本质区别:只有真实的事物才能促使它们使用符号,想象中的东西则不行;使用符号时,只针对当前的事物;这些符号不属于任何抽象范畴,不能像人类使用的符号那样,可以组织成名词、动词和形容词;动物不会把符号组合在一起,即使组合,也仅限于两个符号,而且毫无规律;这些符号只能在固定环境中使用。

人类语言是非凡的,与其他动物的交流系统完全不同,这主要是因为我们的语言系统同时拥有听觉和视觉模式,而且这两种模式都能良好运行。如果一只鸟不能发音,一只蜜蜂无法跳“摇摆舞”,它们与同类就不能完成交流。然而,当一个人失聪时,手语也能让他完成交流,而在结构的复杂程度上,手语和口语也相差无几。

我们的语言知识以及语言交流所需的计算,还能与其他领域的知识以巧妙的方式发生相互作用,这反映了人类在不同知识系统间建立复杂连接的独特能力。不论是动物还是人类,都能对事物和事件进行计数。大多数动物至少有两种非语言计数方式:一种是精确计数,但总数不能超过4;另一种的计数范围虽不受限制,但不够精确,而且能记住的事物必须与总数成一定比例,比如从2个物体中分辨出1个,从4个物体中分辨出2个,从32个中分辨出16个……第一个计数系统存在于留意单个事物的脑区,第二系统则与负责大量计算的脑区有关。2008年,我和同事发现了恒河猴的第三个计数系统,这有利于我们了解人类区分复数和单数的能力是如何起源的。当数个物体同时出现时(而不是一个一个依次出现),第三个计数系统就会开始工作,让恒河猴能从一大堆物体中辨别出其中一个,但无法辨别多个物体。实验中,我们在一只猴子面前将一个苹果放在盒子里。随后,我们又在它的眼皮底下,把另外5个苹果放进另一个盒子。这时,我们让猴子作出选择,结果它总选装有5个苹果的盒子。接下来,我们调整了苹果数量:一个盒子装两个苹果,另一个盒子仍装5个苹果,结果猴子的选择再未出现一边倒的情况。实际上,当面对“一个苹果”与“两个、5个或100个苹果”时,我们作出的选择也会像实验中的猴子一样。

但当人类的语言系统与上述古老的计数系统连接在一起时,一些怪事发生了。为了弄清楚怪事是如何发生的,我们来看一个例子。这里有三个数字:0、0.2和-5,你要在数字后面加上英语名词———apple或apples。如果你的英语水平与以英语为母语的人(包括小孩)相当,你会在数字后面添加复数———apples。事实上,即使数字是1.0,你也会在数字后加上apples。如果你感到惊讶,很好,因为你应该惊讶。这并不是英语老师教给我们的语法规则,严格来说,这在语法上根本就是错误的。但这是人类普遍语法(universalgrammar)的一部分,是我们生来就有的,规则简单而抽象:任何事物,只要不是“1”便是复数。通过上述例子,我们可以看出不同系统(这里指语法和数量的概念)如何相互作用,以产生新的思维方式,让人类更深刻地认识世间万物。但对人类而言,创造性过程并未就此终止,在处理道德问题(救5个人胜于救1个人)、经济问题(如果别人给我10美元,而我只给你1美元,这看起来不公平,你就会拒绝接受)和违禁交易(即使能赚很多钱,贩卖人口也是不允许的)时,我们也会运用语言和数字系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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