重看达尔文，进化论是否等同无神论？

在达尔文诞生200周年，《物种起源》出版150周年之际，今年在英国出现了许多纪念活动，电视片拍了好几部，新书出了几十本，英格兰遗产基金会还准备为他在肯特郡的故居申报联合国文化遗产。在中国的几个大城市，还能参观由英国文化协会主办的《永远的达尔文》（D arw inN ow ）巡回展览。然而在英国，却同时在进行着另一场讨论，其焦点是如何重新评价达尔文留下的遗产，以及是否应该把进化论作为科学理论推广，而不是用做对抗宗教的政治武器。

其实自《物种起源》发表以来，对进化论观点的修正和改进一直在进行中。这一轮新的思辩浪潮，并非因为出现了有决定意义的新证据，而更多的是因为新达尔文主义（neo-D arw inism ）的盛行，和因此招来的攻击，使得进化论的支持者们觉得有必要进行反思和校正。

理查·道金斯（R ich ardD aw kins）1976年出版的《自私的基因》（T he SelfishG ene），是一部有里程碑意义的轰动之作，把物种进化的中心确立在基因层面上，同时强化了自然选择是进化的唯一驱动力这一概念。作为新达尔文主义的倡导者，道金斯以后30多年的著述在几代人中造成了巨大影响，为进化论的推广做出了极大的贡献。

然而，近几年来不断有人指出，道金斯作为坚定的无神论者，他本人对宗教的强烈反对，为进化论的推广树立了不必要的障碍。道金斯认为宗教不仅蒙昧心灵，而且一旦宗教进入社会领域，其非理性化的狂热信仰一直是各种冲突的起源。他在宣传进化论的同时，又介入宗教在社会生活中地位的讨论，有时将两者混为一谈，这是许多支持进化论的人士难以接受的。

有些人认为他的立场过于僵硬。他们指出，相信进化论不一定需要成为无神论者。另一方面，过于坚持自然选择是物种进化的唯一驱动力，束缚了对其他可能影响进化的因素的探索。接受进化论的核心部分，即物种的单一起源和进化，其实可以给予持有各种宗教信仰的人一定的空间，接受进化论这一事实。

近几十年来在欧美国家中，进化论与创造论争夺最激烈的阵地是学校。创造论者常常形容进化论是“一种意识形态、一种教条”，引申下去，就是学校应该对进化论和创造论“同等对待”。有些人认为，道金斯的进化论与宗教之间非黑即白、相互对立的观点，只会将进化论政治化和极端化，正中创造论者的下怀。而在学校中进行进化论教育，其首要目的是让下一代拥有正确的科学观，而不是为了培养无神论者。

英国文化协会“永远的达尔文”项目主管芬·艾尔斯登-贝克（FernElsdon-Baker）在她的新书《自私的天才》（T he SelfishG e-nius）中，还对道金斯把“自私的基因”理念扩展到社会行为做了批评，认为他没有严格划分科学研究与政治理念之间的界限，不是一种科学的态度。这一观点与英国古生物学教授迈克尔·伯尔特（M ichael Boulter）的看法相呼应，他认为物种根据环境的变迁而发生的改变，是一个自然适应的过程，并不需要用“自私的基因”来解释。

可以说，这一轮的思辩，既反映了进化论的成功，也显示了其面临的挑战。进化论的支持者们希望进化论的研究能进一步繁荣，而不会因为新达尔文主义的权威地位受到束缚；与此同时，他们又必须在与创造论者的斗争中，为进化论争取更多不愿意放弃自己宗教信仰的支持者。进化论的本身，就是在这种科学和宗教的双重挑战中，不断地进化着。

南方都市报 吕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