鲜血淋漓的候鸟越冬路

在今年10月以前,李锋的生活还算平静。这个34岁的湖南小伙子喜欢摄影,并且还把自己的爱好发展成了工作,在长沙的媒体圈里,他调侃自己是“照相师傅”。最近,他的名字在网络和各大媒体频繁出现,起因,也是他的摄像机。

10月16日网上一部名叫《鸟之殇!千年鸟道上的大屠杀》的纪录片引起了大家的关注,拍摄者正是李锋。12分钟的短片里,当地餐馆的食客们津津有味的吃着刚捕杀的天鹅,对味道赞不绝口。为了拍摄这部纪录片,李锋和他的同伴先后8次深入湖南省桂东县的罗霄山脉,冒着被当地猎人发现的危险,用镜头记录了候鸟在迁徙路上遭遇的杀戮。

捕鸟在当地蔚然成风,在山坡上随处可见猎人栖身的土棚,松树枝就是棚子的简易“屋顶”。在这样简陋的棚子里熬夜吃苦,换来的收益是客观的。因为他们的猎物,是没有成本、不需饲料,只要一杆枪,一个火铳就能获得净收益的买卖——打鸟。

夜幕降临,山头上瞬时亮起了无数盏刺眼的大照明灯。这些灯不是用来照亮树林,而是把光射向了天空。“鸟飞过山头的时候通常不会飞很高,再加上当地人用灯一引,都乱了方向,”李锋说。不久,远处传来一些非常特别的声音,混杂着许多翅膀轻挥发出的空气的震动,还有鸟儿们传达信息的叫声。一切都很平静。

“砰!”枪响了,忽然之间上百声枪和火铳开始了对鸟群的攻击。不少鸟中枪落下,那些受了惊的也难逃劫数,在森林的树冠上,早就布满了猎人的网子,一旦受到惊吓四处乱窜,被网捕到也是意料之中的。这些鸟儿,有的被卖到当地餐厅,成为烤、煮、炒菜,还有的被运往广东等其他省区,最终也难逃“上餐桌”的命运。

漫长的迁徙路

专家公认全球有8条候鸟迁徙路线,其中有3条经过我国,每年秋天,候鸟从地球北端的西伯利亚、内蒙古草原、华北平原等地起飞,分东、中、西三路南迁,到达温暖的南部越冬。湖南位于中部的迁徙路线,是我国候鸟南北迁飞的主要通道省份之一。据了解每年在湖南过境的候鸟超过200万只。

候鸟在湖南境内迁飞的路线主要沿雪峰山脉、罗霄山脉、南岭山脉三条线路南北行进,时间大约是每年春季的3-4月份和秋季的9-10月份,这条路在当地俗称“千年鸟道”。这一地区东西走向的山脊隘口,鸟类在隘口飞行的高度很低,极容易猎捕,许多偷猎迁徙鸟类的不法分子均聚集在此处抓捕候鸟。

“候鸟的越冬地会因为季节、当时的地域情况有细微的变化,但是迁徙的路线确实固定的,”世界自然基金会长沙办公室负责人蒋勇说。“有人说迁徙路线是地形,植被,风向决定人。也有人说是和 地球磁场有关。现在仍然没有一个统一的定论。但无论如何,迁徙不应该成为人们猎鸟的大好时机。”

吃鸟为何?

在长沙,一位姓周的出租车司机向我们回忆起他儿时一次吃天鹅的经历。“特别美味,肉很细、很鲜,一般的鸭肉鹅肉完全没法比。”周师傅老家在桂东地区,吃鸟肉是当地的传统。据说,小孩断奶后第一顿荤菜必须是野鸟。很多珍稀鸟类在当地人看来意义更多的在于它的美味,而不是稀有。

当地人觉得鸟肉是补品,还有一些鸟道沿线城市的人,把打鸟当成一件很“洋气”的事情。带着美女,开着好车,打打鸟,喝点啤酒,甚是拉风。

“在湖南还有江西一带,打鸟是当地的习俗,据说有上千年的历史。在清朝,还专门有皇帝指定的猎鸟人每年候鸟过境的时候打鸟当贡品呢。”说话的人叫张厚义,今年已经71岁了。从小生长在洞庭湖畔的他对打鸟再熟悉不过了。洞庭湖是我国第二大候鸟越冬地,每年来这里的鸟以百万计。

80年代之前,张厚义还担任当地政府许可的合法“打鸟队”的队长。1979年以后,国家对野生动物的保护力度加大,他也不再打鸟了。但回想起当年的“武器”,仍然让他难忘。“火铳子威力很大啊,上面的跑口都有几排,每次装几十斤的铁弹,一次发射,怎么也能打下来几十、上百只鸟。那时候确实做了好多伤天害理的事儿。”

迫在眉睫的护鸟行动

李锋的视频暴露了中部山区的违法捕鸟活动,同时也引起了广泛的关注。近日,国家林业局下发《国家林业局关于严防乱捕滥猎候鸟等野生动物非法活动的紧急通知》,要求各地进一步严防捕猎候鸟等野生动物的非法活动。“通知”指出,即使因“特殊情况”需要猎捕候鸟的,也要制定科学合理的猎捕方案,且实施地点应避开鸟类等野生动物主要分布区、越冬地、繁殖地、迁飞停歇地、迁飞通道、集群活动区等重要区域,尽量避免给候鸟迁徙造成影响。

湖南省林业厅2010年发布《关于禁止猎捕野生鸟类的通告》,规定从2010年10月22日起,至2015年12月31日止,在湖南省范围内禁止猎捕野生鸟类。根据司法解释,任何人只要捕杀任何野生鸟类20只(含)以上,就属于“情节严重”,可处以3年以上5年以下的刑拘。

湖南省林业厅已指导新化、新邵、隆回三县成立了联合护鸟组织,出台联合保护候鸟公约,采取联合行动解决交界处执法难到位的状况,并组织开展为期1个月的严厉打击破坏野生鸟类资源违法犯罪专项行动。

不同于中国,在一些国家捕鸟是合法的。中国林业科学研究院森环森保所全国鸟类环志中心副研究员钱法文介绍说,在美国,政府对鸟类研究的投入比较大,对许多品种鸟类的种群数量,生活、繁殖、迁徙的习性都有较为全面的了解。在这个基础上,再制定出一定合法狩猎的鸟类数量分配到不同狩猎区。当地人想打鸟的话必须购买狩猎额度,并且把捕到的鸟的翅膀交还管理中心为下一年该种鸟类的研究,种群的变化做出贡献。每年政府都会根据情况调节允许打猎的鸟类数额,超过了额度捕鸟就要被罚款。

钱法文说:“我们国家要制定这样的规则很困难,因为我们都没有足够的经费去研究鸟类。不知道某种鸟到底有多少,怎么制定不伤害种群数量的猎杀数目?”他表示,一些活动区域较小的鸟类大约几万元就能完成研究,但对于那些区域跨度太大的鸟类,一、二百万的经费是必须的。“但每年我们得到的经费也只有一二十万。李锋的报道出来以后很多人问我,究竟湖南过境的候鸟有多少,都是什么种类,我觉得很尴尬,因为我们还没有研究清楚。”

迁飞落脚的湿地

除了在迁徙途中遇到的杀戮,湿地的破坏对候鸟而言是一个更大的威胁。但由于湿地围垦、水资源过度利用、环境污染等原因,中国的湿地面积逐年萎缩,湿地生态系统岌岌可危。到1990年代中期,已有50%的滨海滩涂不复存在,近1000个天然湖泊消亡,黑龙江三江平原78%的天然沼泽湿地丧失,七大水系63.1%的河段水质因污染失去了饮用水的功能。随着湿地生态功能日益退化,依赖湿地生存的水鸟的数量也随之大幅下降。

2003年全国首次湿地资源调查结果显示,全国围垦湖泊面积达130万公顷以上,因围垦而消失的天然湖泊近1000个。以长江中下游湿地为例,这里是全球重要的候鸟越冬地,约有80-100万只水鸟在此越冬,其中包括全球98%以上的白鹤、95%东方白鹳、70%以上的小白额雁的越冬种群。湿地围垦、不合理水利设施建设、食物减少、人为干扰等因素造成这一区域内湿地生态功能日益退化,许多依赖湿地生存的水鸟数量也大幅下降。


中国日报 杨万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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