400年前的美国曼哈顿

  “400年前的时代广场是一片红枫树的沼泽地。”桑德森在穿越第七大道的时候说,他想象自己沿着一条弯弯的小溪漫游。“第五大道夹在33大街与34大街之间的路段曾是一片郁金香橡木林,草地田鼠在地底穿行,斑胸鹰滑过上空。”

  如今,那里耸立着高达433米的帝国大厦,游客们排队登上102层的瞭望台眺望都市全景,目力所及处,森林与沼泽都不复存在。

  另一组数据更令人吃惊。这座岛上曾经有超过1000种植物和脊椎动物,其中植物627种、哺乳动物24种、鸟类233种、爬行和两栖类动物32种、鱼类85种。此外,还有难以计数的真菌、地衣、昆虫、贝壳类水生动物和无脊椎动物。

  这些生存物种的确立,是通过引入美国早期环保运动领袖、地质学家和自然学家约翰·缪尔的理论实现的。他将栖息地定义为“动物或植物能满足其基本生态需求的地方”,简而言之就是食物、水、居所和繁殖资源。

  根据这套理论,生态学家们将一切可能在曼哈顿生存的物种编译入数据库,通过先前得到的生态信息计算出哪些物种能分布并繁衍在哪些区域。

  “一棵树或许喜欢干燥的沙土,一只黄莺最爱吃树上的昆虫,尤其是落叶乔木上的昆虫。”桑德森介绍说所有细节要求都被添加进数据库。最后得到的,除了物种分布情况,还有完整的生态链,比如沙质土壤上是一片落叶乔木林,树上栖息着黄莺。

  生态链中还包括了最初在曼哈顿岛上生活的德拉瓦族人。从1609年到1872年,他们逐渐向更偏远的地方迁徙。如今在纽约的中心曼哈顿,很难再找到一个德拉瓦族人。

  这套生态模型是有史以来最细致的科学化的生态重建之一,其中鉴定出1300种物种,并展示了8000多种物种之间错综复杂的关系。这种制作方法还可以被运用到现实当中,例如黄石国家公园、刚果森林或东部的蒙古大草原。如果科学家们能够模拟出景观和物种之间相互影响的模型,他们就可以更好地预测气候变化、狩猎或其他破坏性因素的影响。

  不只是为了让人们想象曼哈顿的过去,而且是为了更加珍惜曼哈顿的现在

  2008年,在纽约消失了两百多年的水獭又回到了这个种群原来的栖息地——尽管只有一头。纽约人给这头水獭起名为何塞,并为它的回归欢欣鼓舞。很少有人知道,当哈德逊带领20名水手第一次来到这里时,看到的动物不仅有水獭,还有火鸡、麋鹿和黑熊。

  那是一幅与如今高楼大厦格格不入的画面——时代广场上的森林已开始稳定生长,哈林区草地的草有半人高,狼群、黑熊和狮子在丘陵间游荡,德拉瓦族人从棚屋中出发狩猎。

  不过,令桑德森感到欣慰的是,大多物种仍在今日的纽约州有踪迹可寻,尽管原先在曼哈顿腹地的参天铁杉和红枫沼泽如今只能在橘子郡找到,想要闻阳光暴晒下草地的甘香或享受松栎林里的氧气则要去长岛──这些地方毕竟都在纽约市方圆160公里以内。甚至,就在曼哈顿的公园里,仍能看到和400年前一样的郁金香橡木林。

  从这座岛屿的每个细微变化中,桑德森及其团队探寻一个困扰他们许久的问题的答案。那就是如何在难以抵挡的城市化浪潮中尽量保护生态环境。“从宏大的战争到一场小火灾,一切干扰因素都影响着一座岛屿原有的生态群落。但至少,一些物种应当能在城市里找到庇护所。”桑德森语重心长地表示。

  他和同事们就试图将一些纽约市的河流变为水獭更为理想的栖息地。在布朗科斯动物园附近的河岸,他们栽下水獭喜爱的树木。2007年,何塞首次被发现但随后不知所踪。直到一年后它再次回到出发地,从此在这里定居。它用锋利的牙齿啃倒了一棵小松树,筑起了“人工坝”。这个大自然的建筑师将会用它的水獭坝拦截湍急河水中的流沙,更多水生动物也会从此繁衍起来。

  因此,桑德森认为“曼纳哈塔工程”使景观生态学上升到了一个超越食物链的新高度。它提供了一个城市在建立和扩张过程中生态系统变迁的模型──不仅仅是动植物,还有土壤、河流和地形。这一切让生态学家重拾失去的生态链,城市规划师学着怎样在创造一座城市时让它变得更宜居。譬如在一开始就尽量保留原有河道,在城市规划中留下空地栽种植物,并让当地的生态群落得以部分保留。

  今年9月12日,将是哈德逊到达纽约湾的400周年纪念。当年先人眼中的曼纳哈塔——耗费10年,集50多名历史、考古、地理和植物学家和更多沿着溪流行走并带回故事的志愿者之力——将最终呈现在后人面前。

  下一步,“曼纳哈塔工程”将把所有数据转化为拥有现实效果的三维场景。桑德森的初衷是要把城市当中的每个点都还原到400年前。他将此比喻为时光机,它的存在不只是为了让人们想象曼哈顿的过去,而且是为了更加珍惜曼哈顿的现在。

  “它让你能够感受在现代人涉足之前的曼哈顿岛的野性魅力。”桑德森意味深长地说,“尽管400年前的绿色岛屿已不可能再回来,但至少400年前的水獭回来了。”


中国青年报 李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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