宁古塔：研究东北历史变迁“理想切片”

在《甄嬛传》、《康熙微服私访记》等电视连续剧中，经常会听到皇帝动怒时的一句台词：将某某人发往宁古塔，永世不得入关！

这里所说的“宁古塔”，并不是一座塔的名称，而是一个地名。宁古塔具有多重内涵，作为古地名指今黑龙江省牡丹江一带；作为清代宁古塔将军驻地，先后迁徙于今黑龙江省海林市、宁安市，后移驻今吉林省吉林市；作为清代省级行政区其管辖范围最大时可达到盛京以外的整个东北广袤土地。

带着“宁古塔”这个对当代人既熟悉又陌生的名词及相关问题，6月中旬，本报记者赴牡丹江流域的宁安、海林等县市，实地考察了宁古塔的“前生今世”。

想象与现实之间的宁古塔

自清顺治十年（1653）设置宁古塔昂邦章京至今已360年。因时值明清易代之际，大批受到朝廷刑罚的官员将领被发配到宁古塔，特别是顺治至乾隆年间，成千上万的人被流放到东北，让宁古塔成为当年有名的流放地之一。

此次采访前，记者就听说关内人与东北人对宁古塔持有不同的观点，那么，宁古塔的生活到底怎样呢？

“君独何为至于此，山非山兮水非水，生非生兮死非死。”宁安市原政协主席关治平长期致力于宁古塔文化研究，他告诉记者，这是清代诗人吴伟业赠给“流人”吴兆骞的诗句，反映了关内人特别是清代江南文人对宁古塔的想象。“其实宁安有山有水，自然条件算是优越的。”

哈尔滨工业大学教授王雅林通过当地谚语，对此说法表示了赞同。“宁古塔，宁古塔，去一个，回来俩”。王雅林解释道，其意是说宁古塔山美水美人美，去了那里的人都会对当地姑娘产生好感。

在宁安，记者发现这个地处牡丹江流域、有山岭环抱的盆地，确实在自然生态之美上表现不俗。

经过考察，记者了解到，宁古塔对清代“流人”最大的考验是寒冷，吴兆骞有过这样的描述，“宁古寒苦天下所无，自春初到四月中旬，大风如雷鸣电激咫尺皆迷，五月至七月阴雨接连，八月中旬即下大雪，九月初河水尽冻。雪才到地即成坚冰，一望千里皆茫茫白雪”。然而，时境变迁，当年古人“畏忌”之地，在今天却成为人们向往的胜地。海林市长汀镇双峰林场是中国最美的雪景区之一，冬日积雪厚度可达两米，众多游人纷纷至此弄冰赏雪。

宁古塔研究反映东北历史变迁

宁古塔曾是清代初期盛京以外东北地区另一大政治军事文化中心，对今天东北三省格局的形成具有重要影响。因此，对宁古塔的研究，可以让我们更加清晰地了解东北历史的变迁。

东北师范大学教授刁书仁向记者简要介绍了宁古塔的设置变迁情况：宁古塔将军的驻地和治所两经迁移，易地三处，依次为宁古塔旧城、宁古塔新城、吉林乌拉。清顺治十年在奉天昂邦章京之外，设置宁古塔昂邦章京（其驻地在今海林市旧街），统辖东北边外包括今吉林、黑龙江省在内的广大地域；康熙元年（1662）改为宁古塔将军，康熙五年宁古塔将军迁往新城（今宁安市内），这是进行的第一次地点迁移。康熙十五年，宁古塔将军移驻吉林乌拉，这是第二次也是更远的地点迁移。通过这些我们可以了解清代我国东北管制区域的变迁历史。

专家表示，东北地区曾是清代重要的衙署地，有盛京、宁古塔等省级衙署及许多副都统衙署，这些都是重要研究资源。中国社会科学院近代史研究所研究员刘小萌认为，仅就清代宁古塔地区研究就有两大研究亮点：第一，宁古塔对清朝前期控制黑龙江流域起到重要作用，包括宁古塔将军的设置、与沙俄争夺对东北的控制等；第二，清朝的封禁制度使这一地区到光绪年间才有大量汉人进入，这是东北人文历史研究重要的关注点。

从“流”到“闯”再到“垦”

从清代“流人”，到清末民国“闯关东”的人，再到20世纪四五十年代前往“北大荒”的垦荒者等，从“流”到“闯”再到“垦”，为宁古塔及牡丹江流域带来了新的生产生活方式。

“流人”中有许多文化“精英”，他们向外界介绍了宁古塔，同时也为东北带去了中原文化。哈尔滨师范大学社会与历史学院副院长李秀莲介绍说，2013年4月，宁安市渤海镇大朱家村朱氏家族举行了寻根归宗接谱还乡典礼及谱牒学学术研讨会，该朱氏家族宗谱为黑龙江家族史、谱牒史、地方民族融合研究开启了新篇章。她认为，传统研究往往侧重清代满族对汉族文化的认同，而这次发现的满文族谱为汉族融入满族文化提供了研究佐证。

黑龙江省农垦牡丹江管理局某农场的老苑告诉记者，农垦人与“流人”、“闯关东”的人不同，农垦人是主动性的选择，充分发挥了人的主观能动性，这些农垦实践和经验惠及当代中国。

利用新资料开展宁古塔专题研究

刘小萌告诉记者，从各方面研究宁古塔以往都有涉及，但并不精专，对宁古塔研究不能单一化，要做专题研究。如对清前期的研究，应运用满文档案进行宁古塔地方史研究。此外，刘小萌表示，在东北历史研究中，也需重视日本、俄罗斯的资料。对该方面开展研究，需要学者具备运用满语和外语（日语、俄语等）的能力，但如今学界缺少这样的学者，特别是年轻学者。

牡丹江师范学院历史与文化学院院长刁丽伟表示，牡丹江已形成了一些由高校学者和地方学者参加的宁古塔文化研究队伍，包括牡丹江师范学院牡丹江流域文明研究中心、宁安的宁古塔研究会等机构，并已基本形成了以宁古塔“流人”文化研究、满族萨满祭祀文化研究、宁古塔满族家谱等为主线的特色研究方向。

结合实地考察和专家访谈，记者发现国内的宁古塔研究起步较早，但除了少数专门从事清史研究的学者外，大多数人对于“宁古塔”的认识仍模糊不清。多位专家表示，研究诸如关内人对东北的想象和现实之间的差异、东北疆域和政治文化中心的变迁，以及300多年来东北地区居民观念和精神的变化等一系列重要课题，宁古塔可以说是一个重要的“理想切片”。(中国社会科学报 曾江 郝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