欧亚大陆旧石器时代中期-晚期过渡阶段的国际学术研讨会于俄罗斯阿尔泰地区召开

会议在德尼索瓦考古营地举办

会间考察在Okladnikov Cave2

会议讨论

2011年7月4日-10日,由亚洲旧石器联合会和俄罗斯科学院西伯利亚分院考古学与民族学研究所举办的国际学术研讨会“欧亚大陆旧石器时代中期-晚期过渡阶段的特征——文化发展与人类演化(Characteristic features of the Middle to Upper Paleolithic transition in Eurasia: development of culture and evolution of Homo species)”在俄罗斯阿尔泰地区召开。阿尔泰山位于北亚和中亚联接的位置,该区域内出土了大量富含科学信息的考古学材料。2010年《自然》杂志发表的一项古DNA学研究表明阿尔泰地区在旧石器时代晚期生活着区别于现代人和尼安德特的一个新的人种或亚种-德尼索瓦人(Homo denisovans or H. altaiensis)。此次会议就在德尼索瓦考古营地举行。

三十余名会议代表分别来自俄罗斯、德国、法国、卢森堡、克罗地亚、捷克、中国、日本、韩国和美国等国家。旧石器考古学家、体质人类学家和遗传学家围绕欧亚大陆旧石器时代中期-晚期旧石器考古学文化的发展、古人类的体质特征和早期人类的基因流动历史等议题展开了热烈的讨论。

来自德国马普学会进化人类研究所的Svante Paabo做了题为《Denisovasn,Neandertals and Modern humans in the world》的报告,报道了近年来对现代人、尼安德特人和德尼索瓦人所做的基因测序工作。来自同一个研究所的Susana Rankin则公布了他们近期对阿尔泰地区的三个考古遗址出土人化石进行基因测序所获得的结果,对线粒体DNA的研究表明,Strashnaya Cave出土的人类化石属于早期现代人,Chagyrskaya Cave出土的人化石属于尼安德特人,最具戏剧性的研究结果出现在著名的德尼索瓦洞,出自11.4层的趾骨(Toe Phalanx)属于尼安德特人个体,而同样出自该层的一件臼齿化石上所提取的DNA则代表了德尼索瓦人。这项研究工作令在座学者颇为惊讶,他们指出该研究结果有待更多测序工作以及核DNA分析结果的检验和补充。来自哈弗大学医学院的David Reich在《Genetic dates for archaic-mordern human interactions》报告中提出古代人群发生基因交流的两个时间节点:尼安德特人和现代人分离的时间是在距今27-44万年前;尼安德特人的基因流向非洲以外的人群是在距今3.7-8.6万年前。加州大学伯克利分校Montgometry Slatkin和Eric Durand的报告《Using genomic data to quantify the extent of population admixture》介绍了一种分析基因数据的方法,并对尼安德特人和现代非洲之外人群的祖先的基因混合情况进行研究,结果表明现代非洲之外人群的祖先和尼安德特人之间的基因流动是从后者流向前者而不存在反方向的运动;Configuration Counts和D-Statistics基因分析方法对研究人群混杂历史十分有效,它们对人群历史的不对称性非常敏感,而不太受到群体大小的影响。

体质人类学家们对阿尔泰的人类化石形态学研究结果进行分析和表述,认为在旧石器时代中期-晚期过渡阶段人类体质特征呈现出马赛克式组合。莫斯科国立大学(Lomonosov Moscow State University)的A.P. Buzhilova通过对阿尔泰地区洞穴中晚更新世地层出土的人类乳齿的研究,提出Denisova cave出土的最古老的化石人类(出自22层)的祖先可能来自中东地区,而阿尔泰地区其他洞穴中出土的标本也或多或少体现了与中东尼安德特人、欧洲尼安德特人和中东现代人的相近性,因此,从生物学角度看阿尔泰地区古人类源自西方。俄罗斯科学院考古研究所的Mednikova M.B.报告了对德尼索瓦洞(Denisova Cave)和奥克兰尼科夫洞(Okladnikov Cave)中出土的人化石的头后骨骼研究,认为阿尔泰山区是具有原始特征的各人群的避难之所,各种形态特征的镶嵌出现间接反映了古人迁至欧亚大陆东部的复杂历史。马普学会进化人类研究所的Biola B.对阿尔泰地区晚更新世的人类牙齿化石进行形态学研究,并将它们与欧洲和近东地区的尼安德特人牙齿加以对比。来自日本的Yousuke Kaifu和 Hiroyuki Sato基于与会代表的诸多研究工作和学术观点,发表了点评性的报告《Archaic hominins in East and Southeast Asia: Comments on the hypothetical wide distribution of “Denisovans”》。他们从化石证据的角度来思考Svante Paabo提出的“Greater Denisovan Hypothesis”,东亚和东南亚的古人类在形态(可能也包括文化)上具有分异性,其共性可能源自基因流动,但并不支持“greater denisovan”作为一个独立的同种的人群的假说; Denisovan臼齿的形态介乎尼安德特人和直立人之间,可能是二者杂交的结果。因此,他们提出一个新的假说供大家思考:“Denisovans”是尼安德特人和亚洲直立人杂交的结果,他们在阿尔泰地区生活在尼安德特人群之中并逐渐形成了一个独立的文化群体。

来自欧洲和东亚的考古学家们在各自的报告中报道了欧洲、亚洲和近东地区旧石器时代中期-晚期考古学分化表现的多样性,探讨古代人群交流、迁徙、替代与文化技术发展传播的关系,其内容涉及:阿尔泰地区旧石器文化的发展和人群的演化,阿尔泰发现的莫斯特文化遗址,黎凡特地区的旧石器时代中期-晚期过渡,法国西南部旧石器中期晚段的文化序列,德国西南部Swabian Jura地区的旧石器时代中期晚段和奥瑞纳文化,克罗地亚Vindija Cave的旧石器时代中期和晚期文化交界面,多瑙河中游的Bohunician文化,中国旧石器时代中晚期过渡与现代人起源,中国河南栾川新发现的洞穴遗址,日本列岛旧石器时代晚期初始阶段的石器工业,韩国的旧石器文化等。这一系列报告充分反映了该时段内不同的文化特征在世界范围内的考古遗址中马赛克式镶嵌出现,引发了与会代表对文化发展过程、轨迹与动因的思考。中国科学院古脊椎动物与古人类研究所的高星在报告中首先定义并描述了 “旧石器时代中期文化”,认为从石器文化面貌看中国乃至东亚并不存在一个独立的“旧石器时代中期”阶段。但是这一术语所指代的距今20-3万年时间段是现代人演化的关键时段,中国在这一时期的文化具有连续、渐变的特点,存在南北方的区域差异。它与同时期欧亚大陆西部旧石器文化的差异表现在一些典型的“西方“技术特征和器物类型组合在“东方”的缺失,比如勒瓦娄洼技术、莫斯特工具组合。整体看,旧石器时代中期向晚期的过渡在中国以两种方式进行:第一种是小石片石器技术稳定连续发展并与装饰品和骨器共存,石器形态与类型的简单并不等同于技术与智能的简单,可能是现代人行为的另一种表现形式;第二种就是石叶技术在新疆、宁夏、内蒙古等中国北方少量遗址的突然出现,但新的技术因素并未取代这些地区的传统石片石器文化,反而被本土文化融合和替代。因此中国古人类在此阶段的演化是稳定连续的,石器技术和生计模式是与环境高度匹配、相适应;偶然有外来文化和人群的进入,但是并未发生完全取代,而是被当地人群吸收与融合,可能发生过基因交流。因此现代人的起源与演化是一个复杂的过程,在不同地区存在不同的模式;同时,在研究中应该避免对“人种”与“人群”、“起源”与“演化”、:“古老”与“现代”等概念的混淆,应该在同一个层面和内涵中探讨相关的科学问题。高星还提醒Yousuke Kaifu等学者,与其思考尼安德特人与中国直立人基因交流的可能性及其对东方现代人起源与演化的影响,不如更关注尼安德特人与中国乃至东亚早期智人的关系,或许能在他们与这一地区的现代人群之间建立起更直接的演化纽带。无独有偶,法国的J.-G.Bordes及其合作者在《A New Look at the end of the Middle Paleolithic Sequence in Southwestern Europe》中分析了沙特佩隆尼文化(Châtelperronian)的内涵,认为它并非传统认识所定位的旧石器时代中期-晚期过渡阶段,而是属于旧石器晚期文化。在法国西南部,旧石器时代晚期文化的出现和发展是一个逐渐的多角度的过程,他们提出一个“transculturation”的转变模式。文化和技术转变是间接借用的,也就是通过逐渐的本地同化和按照各文化群体自身的惯例和传统对外来的理念进行重新消化吸收。相较于创新,这种“transculturation”更接近文化的连续性,存在理念(idea)和专门技术(knowhow)在有联系的人类个体间的循环,不一定与人群远距离迁徙有必然联系。

会议期间代表们参观了Karama,Denisova Cave,Okladnikov Cave,Kaminnaya Cave, Ust-Karakol, Anui-2,3, Kara-Bom, Tiumechin等重要的旧石器遗址,同时观察了这些遗址出土的典型标本。

遗传学家、体质人类学家和考古学家济济一堂,近三十个报告集中体现了现代人演化过程的多样性,展现了考古学、遗传学和化石人类学研究的不同视角。主题报告结束后大家展开了热烈的讨论,并达成这样的共识:对现代人起源这样的重大科学问题,研究工作应该从三个维度、在不同的相关学科中交叉进行;每个学科应在独立开展分析、积累各自数据与证据的基础上,学习和考虑其它学科的成果与观点,共同协作,交叉验证研究结果,最后应该发现共同的真理,得出同一的结论。在人类历史上,体质演变、文化发展与基因流动并不总是一致或同步的,不同的学科有各自的着眼点和优势。正如捷列维扬科院士所说,考古学和体质人类学的研究已有百年历史,相对成熟,而古基因学研究则刚刚起步,尚在摇篮之中。因此,在探讨人类演化文化过程中,应该辩证的考量来自各学科的证据和观点,同时现代人演化的模式也不应该是简单、统一的,应该考虑不同模式在不同地区的适用性。


中国科学院古脊椎动物与古人类研究所(张晓凌,高星供稿、供图)





上一篇 下一篇 TAG: 俄罗斯 旧石器 欧亚大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