侯先光:敲开沉睡5.3亿年的澄江化石群秘密
侯先光:敲开沉睡5.3亿年的澄江化石群秘密
我们来自哪里,最终又将走向何方
一个大类的灭绝会产生另一些大类的诞生,这是一个演化趋势,不好说在几十万年后,一种比人类更高等的动物便会出现。
侯先光位于云南大学的古生物研究重点实验室有一间约120平米的化石展厅,进门处摆放着一部展示寒武纪水下世界的三维全息投影系统,隔着透明玻璃罩子,那些长相奇特的生物摇曳着身体游弋于湛蓝大海中,有云南虫、微网虫,更有当时的水下霸主奇虾。侯先光告诉记者,奇虾位于食物链的顶端,身长2米以上,头部有巨大的眼睛,背部扁平,善于游泳。奇虾拥有硕大的口腔和巨大的牙齿,同时它还有一对巨大的爪子,它的前肢带刺,会将猎物撕碎后放入口中。
在云南虫化石的展台前,记者停住了脚步,盖因它的名气太大了。云南虫曾被通俗地解读为是人类的祖先,很长一段时间,云南虫几乎成了澄江动物化石群的形象代言。对于“云南虫是人类的祖先”的说法,侯先光并未否定,但也不完全赞同。因为如按这个逻辑继续推的话,比它更往前的还有一条鱼。
继澄江动物化石群中发现“云南虫”这种脊索动物后,地质学家又在昆明海口发现了一条鱼,最终定名“海口鱼”(鱼是脊椎动物,比脊索动物更高级)。此后专家们又在昆明海口地区发现了第二块脊椎动物化石,被命名为“昆明鱼”,昆明鱼的发现,将包括人类在内的整个脊椎动物演化史极大地向前推进,同时更改写和完善了脊椎动物早期演化理论。
澄江动物化石群的生物实在太复杂,太奇妙了。侯先光说:“目前发现的大约200种生物化石中仍有约30种是无法归类的。一种情况是,有的现今已经灭绝,又缺乏中间化石参考,这类研究起来难度就很大;而另一种情况是,构造认识还不到位,毕竟5亿多年前的生物,仍尚待深入研究。”
奇虾的灭绝让人想起恐龙,恐龙的灭绝又让人想起史前巨兽,史前巨兽的灭绝又让人想到人类。“我们来自哪里?最终又将走向何方?”侯先光说:“一个大类的灭绝会产生另一些大类的诞生,这是一个演化趋势,不好说在几十万年后,一种比人类更高等的动物便会出现。”
为进化论打补丁,生命的进化既有渐变也有突变
达尔文在弥留之际说:“今后如果有人对我的理论进行挑战,很可能是来自寒武纪动物突然大量出现的形式。”对于达尔文来说,三叶虫这样复杂的动物突然出现在寒武纪地层中,这是不可思议的。
“如果达尔文看到三叶虫的复杂结构就感到很困惑的话,那么当他看到如此复杂的动物行为特征的化石则会更加困惑。”侯先光说。
在侯先光的实验室里,除了一些珍贵的软体组织标本外,还有一些更为珍贵的具有动物集体行为特征的化石(蚂蚁觅食或大雁“一”字飞行等就属于集体行为),其中一块化石标本显示出,有20个节肢动物相互连接,排成一排,它们有可能是在觅食,或者逃避灾难。
早期动物集体行为特征、起源,一直是未解的科学谜团,在澄江动物化石群发现的这些行为特征化石证实,动物复杂的集体行为可能在寒武纪生命大爆发时就同时产生了。在生命演化中,反映动物行为特征的化石很少,更何况反映动物集体行为的,因此当侯先光找到这些化石的时候,他的内心甚至比第一次发现纳罗虫化石时还要激动。
1859年达尔文创立了进化论,认为,生命的形成和发展是以自然选择为动力,生命由低级向高级,由简单向复杂进化,这个过程是渐变的,定向的。这种观点长久以来占据着主导地位,然而也有少数科学家质疑,生命的进化不止渐变,更有受到外部条件影响的大突变。但长久以来找不出生命突然爆发的有力证据,直到澄江动物化石群的出现(高等动物和低等动物同时出现)。
侯先光说:“澄江动物化石群的发现说明,生命的进化既有渐变也有突变,这不是否定进化论,而是发展了进化论。”
安家昆明,住了一年就不想走了
在常人看来,侯先光找到化石更多是出于运气,然而侯先光却认为“细心”才是成功的筹码。
侯先光1949年出生在江苏省丰县,在徐州市读完中学后到江苏生产建设兵团下放锻炼。1981年至1990年,侯先光在中科院南京地质古生物研究所任助理研究员,期间在澄江发现了寒武纪动物化石群。
“我的父亲是小学老师,他的教导非常严格,小学时他对我的要求就是以100分为标准的,并时常教导我做任何事情都要细心。”侯先光说:“学生时代我发现只要细心总能考得很好,但只要稍微马虎就会犯下难以挽回的大错。印象最深的一次是小学升中学的考试,当时我很快就做完了,后来随意地检查了一遍,居然有两处非常低级的错误,当时就像当头棒喝,从那时起我就意识到了细心的重要性,此后便养成了做任何事都要细心的习惯。”他说:“我们搞地质工作的,对于一些重要的剖面必须一层层地敲,还要注意敲击的方向,因为如果稍有马虎,就有可能错过一次重大发现。”
1990年,侯先光远赴瑞典等国家学习和工作,1997年,他获得了瑞典乌普萨拉大学的博士学位。面对优越的工作和物质条件,他并没有选择留在瑞典,而是毅然决然地回到了祖国。2000年初,侯先光又做出了一个重大决定,他将家安到了昆明。
“昆明人都很淳朴,一年四季在野外工作都没有遇到过什么麻烦。加上昆明气候好,很有文化底蕴,我当时住了一年就不想走了。”侯先光说。
工作之外的侯先光是一个感性的人。在他的家里收藏了许多怀旧的东西,这些东西并不是什么值钱的文物,它们都是一些来源于生活的琐碎的物件,记录了那一段感人至深的岁月。女儿刚学写字时留下的草稿,当时还不会写字的女儿在纸上涂得一圈一圈的,他竟以为也是女儿写的字,于是将它们一并珍藏起来;还有中学时的电影票,它们被工整地表在一个本子里。侯先光说:“小学时看一场电影不容易。后来上中学,条件稍微好点,就开始想到要保留了一些东西,作为以后美好的回忆,当时我就想到要把电影票保存下来。”
侯先光的夫人是数学老师,几年前退休后也加入到了侯先光找石头的队伍,漫山遍野地找化石成为两人共同的爱好。对于很多事业型的男人来说,世上最大的幸福莫过于和自己的爱人一起做着自己喜爱的事。“昆明是个美好的城市,很高兴我的后半生能够在这里度过。”侯先光的脸上洋溢着感恩的微笑。
春城晚报(秦明豫 文 周明佳 摄)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