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北京人”头骨发现引出一系列“古老”问题

第一颗北京人头盖骨(模型)

  北京人头骨可遇不可求——

  最新发掘的文保和科学意义

  记者:高所长,感谢您接受本报的采访。有报道称,这次对周口店猿人洞的保护性发掘是72年来第一次系统发掘。作为发掘的主持者,请介绍一下此次发掘的缘起和背景。

  高星:首先我要纠正一些媒体的说法。周口店北京人遗址的发掘工作在1937年因日寇全面侵华而中断,但并不是说此后就没有恢复发掘。特别是在新中国成立后,进行了多次发掘,发现了很多新的化石地点。要说第一次的话,我们这次发掘应该说是1937年以来第一次以保护为目的的发掘。

  进行发掘最主要的原因是遗址现状保存保护方面出现了问题。猿人洞保留的西剖面自然风化严重,土石松动,形成上凸下凹的“锛儿头”形状,对游客安全存在隐患。尤其是在2009年年初,剖面上部出现了一条二三十厘米宽的大口子,使本来就在计划中的保护性发掘迫在眉睫。

  周口店遗址作为世界文化遗产,按照北京市政府颁布的遗址保护规划,我们所和遗址所在地房山区的遗址管理部门协商,联合上报了对西剖面进行清理、加固的保护性抢救发掘方案。经国家文物局批准,发掘从2009年6月开始进行。

  从科学研究的角度,此次发掘也势在必行。周口店是世界上研究最透彻,出土材料、产出成果最多的一个古人类遗址。总计出土了5个直立人头骨和牙齿、肢骨等代表40多个猿人的古人类化石,以及十几万件石器和大量动物化石、猿人用火遗迹等;中外学者撰写相关学术论文、论著达900多篇(部)。

  根据现有材料进行的研究也积累了很多学术问题。比如裴文中、贾兰坡等科学家明确认为这里就是“北京猿人之家”;但从上世纪80年代中期开始,一些西方学者提出质疑,认为这里不是北京人世代居住的家园,有“鬣狗家园说”“水流堆积说”等。他们对北京人是否真正用火表示怀疑。

  对这些质疑,我们不能抱着原来的观点,简单排斥别人新的观点、新的声音。种种质疑说明我们以前的结论并不坚实,证据材料还不够充分、翔实。随着科学的发展,科学证据本身被提出了新的要求,我们需要用新的研究手段和视角对相关问题进行重新研究和解释。这就要求系统地提取一些新的材料和样品,并运用现代科技进行一系列的分析和测试,对北京人遗址包括北京人本身和北京人的生活环境进行全面、系统的研究。

  记者:请问这次发掘与以往不同的特点是什么?能否透露目前取得了哪些阶段性成果?再次获得重大发现,比如发现新的头盖骨和更直接的用火证据等的希望有多大?

  高星:以前的发掘更多是一种粗放的方式,简单地以获取化石为目的,抡大锤甚至放炮等手段对遗址造成了破坏。本次发掘本着保护遗址、清理隐患的目的,采用非常精密的、小心翼翼的手工发掘方式,以尽可能减少对遗址土体的震动和破坏。工程进度很慢,预计要用几年时间。发掘从顶部开始沿80度角向下,对剖面表面进行修整式开掘,不放过每一块微小化石和有用土体;并用先进仪器进行三维坐标记录,使化石出土前的原生状态能在电脑上精确还原。

  在发掘中,配以局部加锚杆和水泥灌浆加固,使发掘修整完成后的剖面形成保证安全的平整表面和倾斜角度。一些关键层位将修整成阶梯状,以利进行科学展示。

  目前发掘的遗址顶部是北京人生活年代地层的第三层。原洞顶坍塌堆积的角砾多,文化遗物少,发现人类化石材料的可能性较小。当然,1966年在该层位也发现了两块人类头骨碎片,恰好能与1933年、1936年发现的两块头骨化石拼为一体,从而复原出一个头骨。这也是原来发掘的北京人头骨化石在1941年失踪后目前仅存于世的完整头骨化石。

  从2009年6月开始到10月下旬暂停的发掘目前还没有发现人类化石,但发现了很多动物化石和和上百件石器。对材料的获取情况我们是满意的。有关微小化石包括啮齿类动物化石和植物孢粉乃至土体等的研究,对分析北京人生活环境的变化同样重要。我们采用了先进、细致的筛选手段和科学方法来获取和研究这些细小化石,对石器划痕、动物化石切割痕迹等的显微研究也有助于我们还原北京人使用工具的特点,而这种以微见著的综合研究正是以前所缺乏的。

  本次发掘研究的另一个特点是多学科联合进行。作为科技部立项的国家重大科技基础性专项课题,本次研究汇聚了国内古人类学、古生物学、地质学、环境学和年代学等相关学科的顶级科学家,并强调工作的系统性,力求通过对剖面从上到下各个地层的系统清理,建立起北京人生活时期环境变化的完整框架体系。古人类在周口店生活了四五十万年,跨越了多个冰期、间冰期,地质地貌、环境气候变化多样。不能笼统地说这里就是人或者鬣狗生活始终的洞穴,不同时期的情况需要具体分析。

  发现北京人头骨化石这样的事是可遇不可求的。对北京人头骨的研究固然能揭示人类演化过程的阶段特征,但此前对头骨的研究已经比较充分。发现头骨化石或许更多的是能引起媒体和社会的关注和轰动,但科学工作者会保持平常心,扎扎实实地做好基础性研究工作才是最重要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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